在飓风“贝丽尔”袭击美国得克萨斯州（下称：得州）10天后，该州仍有约2.5万户家庭断电。

当地时间7月8日夜间4时左右，飓风“贝丽尔”以1级飓风的强度登陆得州，一度导致近300万户家庭和企业断电。该州政府报告称，截至当地时间17日，“贝丽尔”已致至少18人死亡，死因包括溺水和断电后导致的中暑等。

休斯顿地区的情况最为严重。一些居民将长期断电的愤怒发泄在了当地电力供应商中心点能源公司(CenterPoint Energy)上。据悉，多名被派去恢复供电的工人和其他雇员遭遇车辆被盗、被用户拒之门外甚至受到了武力威胁。

得州州长阿博特（Greg Abbott）16日致信中心点能源公司总裁兼首席执行官威尔斯（Jason P. Wells），称在“贝丽尔”登陆后，该公司失去了得州人的“信心和信任”，并责令其在7月31日前向州政府提交改进计划，同时要求监管机构调查持续反复断电的原因。

家住休斯顿从事建筑行业的华人孙先生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时称：“飓风很短，只有2-3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我在窗户边亲眼看到后院的大松树非常大幅度地摆动”。

持有电工执照的他表示，休斯顿以独栋建筑为主，整个城市“像摊大饼一样”，因此电力传输距离较远，并且当地树林很多，加上高压电多为地表传输，老化或扎根不深的树木被飓风。吹倒或吹断，很容易把电线或者电线杆砸坏。

在断电两天半后，他的家恢复了电力供应。据他了解，大部分地区的电力供应在两天半到一周左右恢复。

中心点能源公司称，截至当地时间17日，98%以上的客户已经恢复供电。

国网能源院能源互联网研究所高级研究员苗中泉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得州电力系统在不同的地区恢复供电情况不一样。有些地方很快恢复，有些地方恢复得慢些。这是得州电力系统发展不均衡的体现。”

得州为何经常停电？

得州位于美国南部墨西哥湾沿岸，纬度与中国长江中下游地区相近，是美国最常经历飓风的州之一。美国能源部数据显示，2000年至2023年，得州共发生210次因天气原因的停电，居各州首位。

值得注意的是，得州是美国唯一拥有独立电网的州，其电网基本处于“孤网运行”状态，即只有少量低容量输电线与东部电网和墨西哥电网连接，其所运输的电量不足得州总需求的2%。这也意味着，在遭遇极端天气时，得州很难从其他电网“借电”。

最显著的例子是2021年2月，极端冰雪天气导致得州的天然气加压设备无法正常工作，发电厂原料供应不足，又无法向邻近州借到额外电力，最终导致近500万用户停电，至少48人死亡，损失超过2000亿美元。

此外，苗中泉表示，“得州电力系统最核心的症结之一，应该是其电力基础设施偏老化，很多建成于上世纪70年代，设计标准过时。”

据美国能源署，美国电网大部分建于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例如，70%的输电线路已使用超过25年。

“贝丽尔”来袭后，休斯顿莱斯大学环境工程教授科恩（Daniel Cohan）表示，随着气候变化使飓风变得更加极端，现有的大部分电力基础设施都需要更换。

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的研究科学家罗德斯（Joshua Rhodes）称配电网络也需要强化，因为绝大多数情况下，停电是因为输电系统的“最后一英里”出现了故障。

“这不是几周或几个月就能实现的事情，”他表示。“这需要数年时间才能开发出来，甚至可能需要数十年才能全面推广”。

气候变化和能源需求带来新考验

美国的飓风季一般从6月初持续到11月底，而“贝丽尔”是10年来登陆美国最早的飓风。

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NOAA）每年5月都会发布的飓风预测显示，由于海洋温度升高以及厄尔尼诺现象的减弱，今年预计将出现17至25场被热带风暴，远高于平均水平的14场。

已经在休斯顿居住10年的孙先生表示，“我们来这儿10年，确实感觉到了气候变化，最近几年极热和极冷越来越频繁地出现。”他补充道，“得州夏天热很正常，但是去年不仅热还出现了干旱，往常雨量是特别充沛的，去年连着几个月不下雨，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此外，作为一个能源生产和消耗大州，得州的用电量在过去10年里增长了29%。

具体来看，全球变暖导致夏季用电需求增长速度超过预期。更重要的是，得州本身石油化工行业发达，并且拥有多座耗电量巨大的比特币矿场，其34座比特币矿场中有10座与州电网相连。

负责调度电力和确保电网可靠性的得克萨斯州电力可靠性委员会（ERCOT）估计，到2027年，得州电网将增加多达4.36万兆瓦的额外电力需求，这些需求来源于被称为“大型灵活负载”（Large Flexible Loads）的设施，即需要超过75兆瓦电力的设施。

ERCOT在一份声明中表示，虚拟货币挖矿、人工智能数据中心和制氢工厂构成了“大型灵活负载”的主要部分。

为了能迅速响应突发事件造成的能源短缺，ERCOT从去年6月起开始建设能源储备池（ECRS），预计将花费额外成本125亿美元，相当于每个德克萨斯州人口增加约400美元。

对此，苗中泉表示，“ERCOT这么做是必要的，但这种做法只能解决负荷高峰和某些极端场景下的用电紧张问题，而对强化电力系统韧性而言，这最多只能是供给侧的一点补充。”

他表示，得州电力系统最核心的症结之一是基础设施老化和相对孤立的电网。

“很多方案最后都回到一个共性问题：电网投资建设的程序太过冗长繁琐，利益相关方的博弈太过复杂。很多工程建设投资长期悬而不决。目前美国联邦政府已经有动议，要从联邦层面推动全国电网基础设施改造，但能否实现，恐怕还存在很多变数。”苗中泉补充道，“美国人自己也很清楚，要解决这些问题，将会面对无限冗长的程序。所以建设储备池，是一个次优选择，最难最应该的选项一时半会儿没法做到。”